一個沒有翅膀也能飛的地方

      之後林樂渟說想上廁所，她們便到捷運站去，其實若玥也想上，可是基於潔癖讓她猶豫了一下，後來發現有一間很乾淨才勉強接受。

      林樂渟出來後找不到若玥，以為她已經出去了，便沿著捷運站出口方向找，後來發現一抹熟悉的影子，便湊上前去。

      「歆蓉？好巧，妳怎麼在這？」

      「樂渟？」歆蓉拉開一道優美的弧度，「喔，我啊？跟苡蕙到附近的公園看明星拍外景，剛剛才結束，正要搭捷運回家。妳呢？是在等人嗎？」

      「嗯，算吧。」樂渟拉了拉繫在腰上的外套，她真後悔在夏天帶外套出來。「我跟若玥好像走散了，不知道欸，從廁所出來就沒看到她人了，搞不好是還在廁所裡面吧？」

      「這樣啊，」歆蓉唇邊的笑容一僵，裝作若無其事地探問：「那妳們原本是去哪？到剛剛才回來嗎？」

      樂渟用舌尖潤潤嘴唇，生日禮物的事說出來就沒有驚喜了，因此她盤算著該怎麼回答，沒想到這模樣落在歆蓉眼裡卻解釋成心虛：「該不會是......跟我一樣從公園來的吧？」

      樂渟趕緊點點頭：「嗯，是啊，這麼說來其實我們應該更早遇到的對吧？」

      歆蓉應了幾聲，臉上依然鑲著微笑，不過心裡卻覺得不是滋味。她以為若玥雖然很冷漠，但還是有把自己當作朋友，以為若玥不是那種會說謊的人，但她錯了，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這樣！

      樂渟發覺自己好像說錯什麼話了，「呃，怎麼了嗎？」

      「沒啦，喔，對了，」歆蓉低頭從包包裡拿出一顆巧克力，「這是戲裡男女主角定情的那種口味喔，味道很特別，剛剛買的，給妳。」

      「啊！我知道這個，聽說不是很貴嗎？」樂渟甜甜笑著。「對了，那齣戲的女主角是不是杏子啊？我是她的影迷耶，超喜歡她的說！」

      「嗯，就是她。雖然我也很喜歡她在這齣戲裡扮天真的小女孩的感覺，但不管怎麼說還是她以前第一次演偶像劇酷酷的模樣比較棒──」

      「『星願』裡的怜子。」她們異口同聲地說。

      而此時若玥已經上完廁所出來了，但她卻見不到樂渟的影子，不過她看人潮有點多，猜想應該是補習下課的人潮，懶得混進去找，她直接拿手機撥電話給樂渟。

      樂渟接了電話便和歆蓉揮手道別，跟若玥在廁所碰頭。兩人又聊了一下天，才各自回家。

      若玥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，她的右手依著習慣在牆上摸索，找著電燈按鈕後往上推，光線眨眼般閃了幾下後才敞進房間角落。

      垂下的燈具披著水藍色的外模，日光燈就像被鍍上一層海浪。若玥不清楚那是什麼材質，正確來說是她懶得探究。

      這時候她又覺得自己好像要想起什麼了，有關康又嵐的，他今天說的那個「如果」好像真的發生過，但她卻記不起來。

      她沖個澡消除疲憊，接著翻開講義苦讀，就這麼一直到凌晨兩點多(事實上接近三點)，室內的空調讓她喉嚨一陣乾，她這才發現忘了定時，關了空調後她到客廳替自己裝杯水。

      伸伸懶腰，若玥不經意瞥見玄關口，姐姐的室內拖鞋掛在架上，代表她還沒回來。

      若玥撥了幾通電話給她，全都進入語音信箱，五指焦急地敲著餐桌，劃破這寂靜的夜。

      她姐姐雖然平時貪玩，但如果要在外留宿就算醉得不醒人事，也一定會先打電話給妹妹，提醒她門要鎖好之類的。

      若玥思忖片刻，焦慮如傷口潰散般漾在她心裡，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？她姐姐新交的那個小開男友酒量好像不太好，難道是喝了酒在半路上出了什麼意外？呸呸呸！不可以烏鴉嘴。

      最後她抓起一件外套便奔入外頭的夜色中。附近常去的地方她都找遍了，後來腳踏車越騎越遠，還是不見她姐姐的蹤跡。

      騎啊騎的，她迷路了。

      真要說蘇若玥有什麼缺點那就是認路，因為她是個不折不扣的超級大路痴。

      這條堤防是連接著停車的小巷子和夜市，不過這個時間點就連夜市都收攤了，至於小巷子是兩排透天房的後圍牆組成。由於現在正是梅雨季，所以堤防的河水漲得很高。

      若玥家附近有個類似這裡的地方，但再像終究不是。

      倏地，旁邊一叢芒草堆發出細碎聲響，不過只有一秒，接著又是靜默。

      但敏感的若玥趕緊踩動腳踏車跨板，她加速衝刺，本來想直接騎到前面巷口，但她後來轉念一想——可能有埋伏。

      於是她連忙彎進車空位，腳踏車混進其他摩托車裡有點顯眼，不過有天色的庇護應該沒問題。雖然天色還是偏暗，但若玥推測大概再半小時就會轉亮。

      顧不得潔癖，她躍上圍牆用手攀住，再使力扭身翻過去。

      不久，原本若玥待過的河堤方向便跑來了幾個小混混，他們快速跑過這裡。

      若玥雖然成功避開了危險，但她發現她下不去，這裡距離地面有一段差距，不像爬上去容易，跳下去可能會骨折，於是她只好就這麼用雙手盪著，等他們離開。

      沒多久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又經過這裡跑回河堤，這次的腳步聲聽起來比剛剛大很多，驗證了若玥覺得有人埋伏的想法，她為此暗暗鬆了口氣。

      幸好她體力還算不差，這點時間還能撐住，讓她感到困擾的是指甲縫被泥土填滿的事，她很想趕快弄掉，卻又不能放手。

      若玥確認沒有腳步聲接近後，手臂打直一撐，雙腳俐落勾出半圓弧度便盪回牆外了。她側著頭看看腳下，剛好卡在兩台摩托車一邊，正當她要把自己甩向右邊一點時，警察來了。

      「原來妳就是附近居民反映的小偷，終於被我抓到了！」他邊說邊把若玥拖下來。

      「神經病。」若玥努力踢腳，想甩開警察。

      兩人的拉扯聲引來附近居民圍觀，正確來說是抱怨。

      「搞什麼鬼？吵成這樣還讓不讓人睡？你們知道現在幾點嗎？」

      「有沒有搞錯，大半夜還鬼吼鬼叫的是怎樣？要吵回家吵啦！」

      「警察先生不就是要負責維護秩序的嗎？這麼晚了還在這裡打擾居民睡覺，辭職不要幹算了！」

      警察先生陪笑著，過了好些會才勸回民眾。而若玥則被警察拉回警局訊問，一開始若玥什麼都不肯說，直到警察祭出打電話通知家人這招她才勉強說出事情經過，警察見她穿著正常，而且也沒有不良紀錄才放了她，並好心地問要不要幫忙找她姐姐。

      她淺笑著搖頭：「不用了，或許她已經回去了。」

      「這樣啊，那如果有需要再找我幫忙。」警察先生和藹地微微一笑。「對了，我家就在前面轉角，因為警局的水龍頭目前正在修理，要不要去洗洗手？我猜的沒錯妳有潔癖吧？」

      若玥本想拒絕，她不想麻煩別人，但警察先生的提議實在很讓她動心，她真的很想立刻把手和膝蓋上的泥巴洗乾淨，於是莞爾向他道謝。

      她跟著好心的警察先生走，來到一處有小庭院的透天，警察先生只著庭院一角的水龍頭，「你等一下，我進去把肥皂拿來給妳。」他正要轉身又補充一句，「畢竟妳是女孩子，不管是誰，都最好不要到陌生人家裡。」

     「呃，謝謝你。」

     見警察先生離開後，她迫不及待打開水龍頭，冰涼的水珠刷過指尖時，全身神經都舒展開來了。

     不出一分鐘，便有隻手繞到她眼前，手裡握著香皂，若玥側過頭，居然是康又嵐！

     「這是我爸叫我拿來給妳的。」他冷冷地口吻聽來很不悅。

     若玥眨眨眼，爸爸？所以康又嵐是警察先生的兒子？

     「嗯，謝了。」她臉上的線條揉成淡淡的微笑，使康又嵐微微一僵，接著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。

     若玥不介意他冷淡的反應，只是努力地想把手洗得亮晶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