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沒有翅膀也能飛的地方

      如同若玥所猜，她到家時發現姐姐臥在沙發上睡覺，她先換上乾淨的制服才去叫她姐，可是搖了幾下肩膀都沒反應，若玥發覺時間不早便留張紙條在桌上就出門上學了。

      當天放學後，若玥發現姐姐沒有去上班，而是在家裡煮飯菜等她回來。若玥換好拖鞋，狐疑地皺眉：「這是幹嘛？」

      「昨天我一個晚上都沒回來，肯定讓你擔心了吧？」若筠彎身輕撫妹妹的瀏海，溫柔笑著。「不好意思喔，昨天和幾個同事一起到餐廳聚餐，啊，就是上次我們一 起去姑姑家回來，路上看到的那家，『孤翼』，你不是還有進去拿名片嗎？後來我喝醉了摔壞手機，朋友就先把我帶回家裡，今天早上才清醒。對不起啦，之後不會 了，我煮了一些菜和昨天從餐廳包回來的美食，一起吃吧。」

      若玥點點頭，沒有問「朋友」是男的女的，因為事實上不難猜，只是點點頭表示了解，然後朝滿桌的飯菜抬眉：「妳先吃吧，我想先寫完報告。」

      若筠拉住她的手腕，笑臉盈盈，「唉唷，作業什麼的等下再說嘛，先吃飯啦，來來來，乖乖坐好。」

      拗不過她，若玥被押到椅子上，聽姐姐侃侃而談，偶爾會應個聲。

      吃完飯後她說要洗碗，卻被若筠一口回絕，硬是說交給她就好，在姐姐的堅持下若玥回房，把寫到一半的報告草稿攤在桌上後，拉開抽屜找到孤翼的名片，撥電話過去問服務生昨天的紀錄上有沒有位叫蘇若筠的人。

      「喔，有啊，資料上有她的名字。」那名服務生回答。

      「這樣啊，謝謝。」若玥掛了電話。

      果然隱瞞了什麼......

      會故意說出餐廳的名字還提醒她名片的事，無非是知道她會懷疑才故意這麼說，但若玥懶得深究真相，轉轉脖子便埋首在未完的報告中。


      最近，若玥帶起了隱形眼鏡，雖然平時注意視力保健，但最近趕報告疲勞過度，原本只有小近視的她度數突然加深。

      無奈地她只好到眼鏡行配眼鏡，可是當眼鏡的重量壓上鼻梁時她感到一陣頭暈，雖然眼鏡行老闆說過幾天就沒事了，但她頭暈的情況越來越嚴重，甚至還會想吐，後來只好換成隱形眼鏡，只是時間到要記得換是件麻煩事就是了。

      歆蓉還揶揄她說是康又嵐讓她改變了，讓若玥一陣無言，戴隱形眼鏡跟他根本八竿子打不著邊吧？而且自從上次一起搭公車後，嚴肅男見到她的反應又跟一開始在火鍋店的態度一樣，好像他們是什麼世仇一樣。

      說到歆蓉，若玥總覺得她對自己有時候會變得怪怪的，而且和陳苡蕙越走越近，不過若玥也沒有去問原因就是了。

      這天，老師為了表揚班上各幹部，發下從日本帶回來的高級餅乾。

      「你們在這堂課的老師進來教室之前可以吃，數學老師來了以後就要收起來。」

      而若玥因為一題數學題算不出來，所以打開來吃，食物總是能刺激她的靈感。

      由於最近學生在上課玩手機的情況很多，就算有尋堂老師幫忙，但也會有學生幫忙把風，於是學校就派也是學生的學生會成員輪流巡視各班，檢查起來效果比較好，而康又嵐就是其中之一。

      這時他剛好晃到若玥的教室門口，發現她在嚼東西，便在本子上直接打了個叉叉，再抬起頭來時，發現若玥正對自己挑起唇角，那抹微笑就像在說：「儘管記吧，我沒差。」

      氣得他在旁邊又打了個大叉，若玥看他的手勢想必是公報私仇，但她又惹到他什麼了啊？歪著頭瞅著康又嵐一會，只見康又嵐慢慢地瞇起眼睛，恨意壓縮成縫，甩過頭並挺起胸膛離開。

      真是莫名奇妙的傢伙哪，若玥心想。

      由於下個禮拜就是期中考了，所以若玥多半都在讀書，平時就寡言的她面對聒噪的歆蓉更是少開口。

      而這陣子樂渟常來找她請教功課，若玥見她一副認真樣，便抽空指點一二，這件事落在歆蓉眼底很不是滋味，令她想起之前捷運站的巧遇，便把煩惱告訴陳苡蕙。

      「歆蓉，看你和蘇若玥那麼好，所以我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。其實以前高一的時候我和蘇若玥也同班，有一次考卷交換改，我不小心看錯答案，把對的改成錯的，她就認為我是故意的，是我在忌妒她，還因此故意找我麻煩。」

      苡蕙說完一臉無辜地垂下頭。然而事實上是她看若玥不順眼故意改錯她的考卷，然而因為老師答案念太快，若玥只好拿自己改好的考卷去對陳苡蕙的考卷，連著她也把陳苡蕙對的答案改成錯的。

      「咦？若玥不會這樣吧？」歆蓉半信半疑地托著下巴。「以她的個性，根本懶得去計較一些小事啊。」

      「我曾經和老師反應過，老師也這麼說，認為是我多心了。但她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這樣，什麼沉默寡言都只是那傢伙的偽裝！」

      「可是......」

      「算了，當我沒說吧。」陳苡蕙歛下眼，眼角刻意地泌出淚光。「反正我這樣子，妳也只會認為我在挑撥離間。」

      「我沒那個意思啦，不過我覺得應該是有什麼誤會啊......你別這樣嘛，我不是不相信你。」

      「嗯......對不起，我不該做出這種讓妳難的事。」她佯裝勉強地撐著笑容。「只是突然想到以前的回憶，所以一時克制不住情緒。啊，快上課了，謝謝妳來陪我裝水。」

      忽然，她們身後發出「啪」一聲，她倆下意識轉身，只有被踩斷的樹枝躺在走廊上，接著一個女生氣鼓鼓地跑過來撿起樹枝：「我就知道那些笨蛋沒認真聽我說話，不是說垃圾袋破了要拿新的用嗎？真是！」

      陳苡蕙和歆蓉相視一笑，並肩離開。完全沒注意一旁角落佇立的人影，康又嵐就是剛剛那個女生罵的笨蛋，發覺垃圾袋破洞後折回來檢查有沒有掉出來的垃圾，結果反而聽到這些事情。

      陽光拉長他的影子，一個轉身，影子也被甩到他身後，尾隨著他離去的腳步。

      而若筠自從那次晚歸之後的幾個禮拜都會在八點前就到家，這樣的轉變若玥雖然感到奇怪，不過也很高興。姐妹倆在吃飯間的談笑聲不斷，話題也變多了。

      若筠替妹妹夾菜：「小玥，在這麼青春的年紀你也別一天到晚老是埋頭讀書，多跟朋友出去玩玩，最重要的是，要交到一個超級帥氣男朋友喔！」

      「沒興趣。」

      「唉，我怎麼有妳這麼會浪費時光的妹妹啊？你要知道青春就只有一次喔，就算匆匆走過它也不會回來找妳的。」

      「喔，知道了。」

      「妳根本就不知道！」若筠撫著眼角，「十七歲可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哪！怎麼可能有人像妳一直沉浸在課業裡？就算沒談過戀愛，也會有喜歡的人吧？妳呢？什麼都沒有，妳的人生真的超級無趣！」

      「可是我很快樂。」若玥咬著筷子，視線落在桌上的番茄醬汙漬。「一個人自由自在，我不懂為什麼非得需要另一個人的陪伴，正確來說，我並不排斥愛情什麼的，只是對我來說那些真的無聊透頂。」

      若筠歪頭：「難道密密麻麻的文字或複雜的數學就很有趣了嗎？」

      「嗯，」她點頭。「會有成就感。」

      「好，妳沒救了。」若筠無奈地一口氣扒光碗裡的飯。

      若玥瞅著餐桌上的番茄醬，隨手拿起抹布擦拭，如果所有迷惘都能那麼輕易擦拭那就好了，真的，如果能那樣該有多好？

      她想起了康又嵐，想起他們真正的初次見面，不是在火鍋店，而是在更早之前，但她只記得片段，好像跟自動販賣機有關的樣子，殘缺的回憶如小雨滴般敲打著她的心。
   
     「因為思念在某種程度上，也是遺憾。」他曾這麼說過。

      事情的經過她已經忘了，為什麼見面，為什麼有自動販賣機，可是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