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沒有翅膀也能飛的地方

      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一個一定會成真的預感。不對，不只一個。 她緊抿著唇，無法得到解脫的困惑盤旋在心頭。

第一，她將來會對康又嵐動心；第二，她的動心不會得到同等回報。

「姐，妳今晚有排班嗎？」若玥怯怯地問， 這副小女孩模樣很不像她。「晚上我想跟你一起睡。」

面對她突兀的疑問，若筠展開笑顏，「你怎麼了？突然變得像小孩子一樣？對對對，就是這個，如果你能維持這種表情，一定能釣到一票男人的。」

「算了，我看我還是一個人睡就好。」若玥翻個白眼並別過頭。

「唉唷，別這樣咩！」她用肩膀摩擦若玥的，「今晚我們就一起睡吧，好久沒跟你玩枕頭大戰了。嘿，你小時候我都說床邊故事給你聽， 等下換你幫我捶捶肩，乾脆今晚來聊通宵怎麼樣？」

「喔。」若玥平淡的回答掩不住嘴邊的爛漫一笑。

若玥最近隱約覺得歆蓉總是有意無意地冷落她，關係一天比一天疏離，說不在意是騙人的， 畢竟歆蓉是她交到的第一個朋友，可是冒然去做 些什麼也不是她的風格，便這麼放任下去。

「若玥，要升旗了喔，大家幾乎都出去走廊上整隊了。」樂渟伸手在她面前揮啊揮。「講義回來再看吧，今天廣播主任的口氣不太好，晚到的班級可能會被留下來。」

「喔，知道了。」若玥闔上講義。

風紀邊說邊把窗戶鎖上：「裡面的人是在孵蛋嗎？動作快點、快點！」

「蘇若玥，外找。」一名男同學把頭探進教室內大喊。若玥順著聲源望過去，那個人的臂上綁著代理教官的紅條子，是康又嵐。

他冷淡地向班長解釋：「黃教官叫她去一趟， 我先把人帶走，升完旗就會帶回來了。」

若玥狐疑地走出教室，康又嵐二話不說拉著她的手臂就走，等到只剩他們兩人時，若玥抽回手並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他。

「去哪？」

「剛剛不是說了......」

她翹起唇，「大騙子怪人。」

「哈哈！腦袋果然轉很快啊！嗯......如果我說要把妳抓去賣呢？」笑意滑過康又嵐瞇彎的眼。

嚴肅男突如其來的笑容，使若玥微微一怔，那個傲慢的鋪克臉呢？幹嘛沒事對她笑？她不習慣這種燦爛的笑臉啦......

她輕咳幾聲，「算了，反正我也不是那麼想知道。只要出問題你負責就好。」

「唉......真無趣。妳就不能抱一點期待之類的嗎？看是說很興奮或很害怕之類的都好啊。」

「無聊。」若玥別過頭，恰好撞進康又嵐懷中，下一秒她就被壓入旁邊的草叢堆裡。

康又嵐輕嘆:「妳知道笨蛋為什麼叫笨蛋嗎？」

「不知道。」

「對， 就是因為笨蛋什麼都不知道。」康又嵐拍掉若玥扔來的白眼後，湊進她唇畔:「現在是升旗時間，有教官在四處巡，要是被抓到就好笑了。」他探頭指著司令台，壓低嗓音說:「現在我們在離司令台最遠端的操場旁邊，等下我們快跑，進去一旁的大樓，然後那裡，那個轉角處看到沒？從那個地方延著老舊的貨物堆走——」

「我不要。」若玥一口回絕。

「什麼？」

「髒死了。」

「大小姐，妳很囉嗦欸。」康又嵐垮下肩一嘆。「那不然這樣，轉進老師辦公室也行，只是風險比較大，茶水間有個大的全身鏡，鏡子推開後有個走廊，會通到司令台後面那棟大樓的頂樓。這樣總可以了吧？」

「有誰知道那個通道？」

「基本上學校資深的教職人員全都知道。」

「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你也知道？」若玥輕輕扭動僵硬的肩膀，幾綹髮絲因此滑下，震出淡淡香氣。

康又嵐不禁屏息，「沒錯，這正是幸運的地方。」

「所以我們要跑了沒？草堆真的很噁心。」

「我以為妳會想先知道學校為什麼會有祕密通道。」

她沉默地聳聳肩，表示沒什麼興趣。

康又嵐微微探頭，幾秒後一把摟住若玥的肩膀，「噓！教官剛經過，等他走遠再行動。」

此時，若玥的左臉頰貼著嚴肅男胸口，她的臉因此醺上淡淡的緋紅，嚴肅男見她沉默，這才察覺了兩人過分親密的接觸，也跟著脹紅了臉。

心動是一瞬間，但影響的卻不只一瞬間。

「欸，」若玥出聲。「你的心跳聲可以小一點嗎？吵死了。」

「如果沒聲音才可怕吧？」

她抬眉，「那你是要放手了沒？」

「現在還不行，會被發現。」他壞壞地說：「而且，妳剛剛既然會臉紅，不就代表妳不討厭這樣嗎？」

她側著頭坦承，「嗯，是沒錯。」

康又嵐的呼吸有些急促。「......喂，太直接了吧？」

「所以呢？」若玥鑽出康又嵐的手臂，惱怒地拍拍雜草在她衣服上吻過的每一處。「老師已經走了，你要蹲到什麼時候？」

「啊？」康又嵐先是一愣，隨即跟著站起來。「喔，那好，就趁現在快跑吧！」

他們穿過走廊，進去一旁大樓裡，若玥跟著康又嵐爬上樓梯，來到導師辦公室。

辦公室裡有三分之一的老師離開這裡去升旗了，剩下的三分之二都在忙著處理資料，而門外站著一群考試不達標準，等著要補考的人。

他們趁著老師不注意時繞進茶水間，結果被一個男老師叫住。

「同學，飲水機壞掉了，要裝水到別的地方裝。」

康又嵐微微頷首，「我是學生會的，只是例行地來收飲水機的清理報表而已。」

「喔，那沒事了。拿完趕快回去升旗，不要趁機逗留。」老師說完後轉頭訓斥在排隊補考的人不要嘻嘻哈哈。

康又嵐鬆了口氣後，趁老師罵人時拉著若玥的手轉進茶水間。

的確有一面全身鏡，而且老舊不堪，外層的金屬皮都脫落得差不多了。

康又嵐上前用力推開鏡子，響起一種卡卡的滑動聲，鏡子就像拉門一樣打開了。

若玥輕輕抽動嘴角表示興趣，任由康又嵐拉著她進入通道。通道內很暗，不過還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，但當康又嵐把鏡子推回去後也差不多了。

康又嵐面無表情地說：「學校的前身是馬戲團，當時的舞台就是司令台後面的那棟大樓，茶水間這裡就是後台，通道就是讓表演者可以突然出現在台上的祕密。

「這個通道曾經讓馬戲團一度大紅，不過等熱潮一過之後就開始走下坡了。團員的身體也因為各種超乎人體極限的訓練而吃不消，偏偏那段期間還剛好遇到了經濟不景氣的危機，苦撐一年後還是倒了。」

他一嘆，並因為沒注意到路面已轉為上坡而顛簸一下，取回平衡後他在黑暗中找著若玥的手牽住。

「路陡表示快到了，摔倒算妳笨。」

他說完便抽開手，開始小跑步，若玥沒說什麼只是趕緊追上。

不過剛剛突如其來的溫度著實讓她一驚，如同春水流過後的蒸發，明明是那樣的不著痕跡，但是......

但是什麼？要走下去才知道對吧？

咦？這句話怎麼好像有點熟悉？之前跟康又嵐一起搭公車的時候，她好像也有過類似的想法欸？

她冷冷開口：「喂，在怎麼樣的情況下一個人會有想跟另一個人『一起走下去』的念頭？」

「為什麼突然這麼問？」

「因為我剛剛突然對你有那種想法，而且已經不是第一次了，之前一起搭公車那時候也是。」

康又嵐打住腳步一怔，幾秒後才回神，他側過頭瞅著若玥冷靜的雙眸，清澈的大眼坦白講蠻吸引人的。

這傢伙......她、她為什麼有辦法這麼平靜地說出這種話啊？

康又嵐有些語塞：「妳都不知道為什麼了，我、我怎麼會知道？快走啦，不對，用跑的。跑快一點！」

若玥安分地點點頭，這讓康又嵐又有意見：「等下，妳剛剛點頭了？妳沒事怎麼變得那麼那麼聽話？妳......算了，沒事。」

他別過頭去快走，他剛剛又是在幹嘛？沒事發什麼神經啊？

兩人一前一後加快腳步，很快就到了大樓頂樓，他們避開了幾個來大樓開會的老師後，康又嵐領著若玥下樓梯，一路來到司令台正後方底下。

司令台後面有個連在上頭的梯子，若玥仰起頭並伸出手擋在額前遮太陽，這個梯子好像一直延伸到司令台最上面，至於上面是多上面，她就不清楚了。

這時，康又嵐丟出一句令她出乎意料的話：「爬上去。」